“你打算放我走了？”
希露娅眨了眨眼，这在意料之中但也是个惊喜，凡多恩可谓是自己旅途上最大的阻碍，如果这个人的尝试有一次成功她就没有机会从肯那港登船启航。
“没错，殿下，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努力目前没有什么成果。”
凡多恩的脸上没有透露出多少信息，自从希露娅见到这个人的第一面起，他从语言中表达的信息就远远超过了他的情绪所表达出来的东西，这个处变不惊的内务总管把失败考虑到自己的计划之中也是理所因当的。
“但是我还是必须代表皇帝本人向您传达我们的态度。”
离开人群之后，在希露娅的舱室里，凡多恩对她摊牌了。
“你的哥哥从个人角度现在只担心你的安全，而他希望你能返回帝都的想法仅仅是从国家稳定的角度考虑。”
这都是废话，希露娅只能听的进后半段。
“所以说，我必须向陛下复命，而你必须带上罗林，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没有各退一步的空间，凡多恩只能完全的配合希露娅的行动，为了保护这个公主他需要用上所有可行的力量。希露娅却没有反应过来，没有理解这几件事的关系。
“罗林叔叔？可是。。。为什么？他的家人还在九夜之森啊。”
“如果您不会那么迅速的把自己的性命丢掉的话，他自然可以完整的回去见到自己的家人，懂吗？”
一半是告诫希露娅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另一半是扮个黑脸假装要威胁罗林的家人，这种双关的语境最适合欺负希露娅这种人了。
由于和罗林的关系不错，和他在一起对于希露娅来说算不上监视，她找不到什么很合适的理由来拒绝。作为一个保镖这个老猎人还是靠谱的，加上威廉和希露娅多少都接受过一些外交训练，这几个人能够单独应付的情况比看起来要多的多。
“你——好吧，他需要跟着我多久。”
希露娅的确被凡多恩骗到了，情绪一下就激动了起来，不过不愧是受过良好训练的名家之后，在意识到凡多恩的态度并不能改变现状以后，她也马上转换了自己的态度，罗林可比凡多恩待在身边强多了，但是他的家事终究在帝国境内，只要希露娅决定出走，他们的道路终究要分开的。
“直到您「安全」为止。”
不是在巨浪中抓住一块木板就算做安全，希露娅过上一个稳定的生活以前，凡多恩是不会让罗林的任务终结的。公主的身份，乃至她的肉体，都是千金难换的至宝，特别是在目前帝国只有这两个直系的继承人的情况下，如果希露娅执意要当一个冒险者，什么人想利用她来“制造”一些宣称者也不奇怪。
希露娅缺乏的不是技巧与知识，她从小接受的训练让她分析与应对的能力比一般人强上很多。凡多恩头疼的是，她没有把敌人当做敌人，在首都之外她的身份太鹤立鸡群了，很多情况下恶意会直接针对她的本人而不是她所代表的东西，这是希露娅所不理解的环境。
“安全？我现在就很安全，这是我选择的生活，为什么你一定要干涉罗林叔叔的呢，把家人分割两地可不是一个有良好品行的人应该做的事。”
“说的没错，而他的命运现在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领队女士。”
希露娅对于凡多恩的态度很不买账，她感觉他又有什么东西在瞒着他，就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凡多恩总是要把某些细节藏在他的秘密角落，或者只和希露娅的父母讨论，然后先皇和母后就会转换他们的态度。现在，大概凡多恩已经和自己的皇兄商量好了什么，而且并不打算告诉她，当然，这一回希露娅站着主场优势。
在海上，帝国还没有特殊的技术可以进行远距离通讯，除了找巫医占卜以外，要传递信息或者物资就只有找个靠岸的地方想办法送信了。这一点倒是无需担心，因为船只是需要补给的，而这艘满载难民的方舟也没法带着这么多累赘去各地贸易，陈明会在某个地方把这些人丢上岸然后继续自己的活计，在那个时候把凡多恩踢下船，希露娅就可以不受限制的从任何路径上的港口离开，启动自己的冒险。
凡多恩离开了下层去忙他自己的计划了，希露娅则悠哉悠哉的四处闲逛，这个空间难得的聚集了各色人士，而这些人在船上船员和佣兵的管理下井井有条的在这里生活作息。
有一些在肯那港被雇佣的工人，带着他们的家属上了船，这些人已经提前从参务的手里顺到了吃的，已经分别去享受自己的晚饭了。其他的人正聚集在慢慢走过的参务身边，一人一份的接过他们的食物，冷饼加上调味用的豆泥，在这种时候算是挺不错的待遇。巨大的船体赋予了巨大的存储量，希露娅之前有向厨师长打听到柯蓝之拳还有给船员自用的额外食材，在远航中这是重要的保存士气的手段，不过对于希露娅来说，自从陈明知道了她的身份和目的后就特别嘱咐老谭给她准备单独的伙食，就和其他船上的重要人物一样。只要她回到自己的舱室，桌上就会摆着和那些掌握这艘船方向的人一样水准的菜品，她很期待到时候会遇见什么。
其他的三个男人自然是被安排到了其他的舱室，东方帝国也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们享受和其他船员一样的待遇，意思是异域的餐饮习惯已经足够满足威廉这小子今晚的好奇心了。
“那我开动了。”
威廉双手和十，摆出一个让罗林费解的姿势。
“这不是他们的。。。不过算了，随你开心好了。”
凡多恩不知道他从哪个绘本看到这个做法的，但是他很明显没有把那边的文化分清楚，不过现在凡多恩暂时也不打算认真的纠正他。
“阿里安之尘啊，那两根木头肯定不是用来吃的，放下，孩子！”
罗林则伸手阻止提着筷子往嘴里送的威廉，然后转身对着凡多恩说道。
“老友，你也阻止一下他干这种蠢事啊。”
凡多恩面无表情的拿着筷子夹起碗里的咸菜送进口里，假装这件事情和他无关。
“人类这种动物啊，很多时候只有痛过才会吸取教训。”
例如说不要在有面食的时候啃木头，这种可以算的上生活常识的东西。就算在海上，也没有人会把树枝切成长条当做食物的，特别是这种烨树的木材还属于非常坚硬的那种。
威廉在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放风以后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他对于探索这艘船的热情现在不比希露娅更低。
“帝国里应该没有类似大小的船对吧？我从没有去过西部的海岸，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东西，为什么皇帝陛下不下令建造一艘呢？”
帝国坐拥三条主要的贸易线路，内部商旅如流，但是海洋则是另一回事，凡多恩掏空脑子才向威廉解释清楚为什么帝国没有能力开发西部的海岸线，为什么在东方的来客造访之后帝国才开始着重交好群岛国家。
因为威廉出身织户的家庭，连西岸的渔民都没有接触过，对于蓝水之外的世界自然是毫无概念。自从并入帝国以来，这片辽阔的行省一直缺少人口，贫瘠的土地也不适合生长作物，加上本地长期和帝国的对抗逼迫当时的皇帝强行内迁了不少人口来降低统治压力，最后的结果是，西海岸除了三两分散在各地的要塞，贵族放松的行宫之外，只有支持当地需求的渔业。
路上的通路已经足够皇帝掌握天下的动向，而且在同柯蓝之拳类似的宝船造访以前也没有人理解到海外的利益所在，那些追逐着传说出海的冒险者大多葬身鱼腹，而如今新一代的冒险者们正追逐着名利，跟着这些被他们称作方舟的巨舰留下的痕迹，摸索着向远方前进。
而凡多恩没有提到的是，这不应该是希露娅这样的人的道路，不是说她被赋予的身份不允许，而是她身上背负的责任不允许，她的幻想，会让很多人，太多人付出代价。
长夜已至，疲惫不堪的人们都渐渐入睡，见证了白日的争端的平民在梦乡中治愈自己心中的伤痕，柯蓝之拳的哨兵都在瞭望点上就位，肯那港早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他们也不知道接下来会航向何方，这种事情，陈明会亲自给他的导航员下令，而为什么，这就是他们所不必要担心的了。
希露娅不可思议的获得了额外的淡水资源，用来让她沐浴，这在海上是难以想象的浪费行为，就算是这样规模的舰船，也只有核心人员有权力临时调用水源。
如此礼遇触动了凡多恩的神经，因为这是陈明第一次有明确的表现出对希露娅有所诉求的线索，这也很正常，一个商人执行一个圣人的职责才会不对，当然，这个诉求可大可小，要避免出现最坏的结果，还要希露娅自己领悟才行。
至于希露娅，她正高兴的和有限的洗澡水搏斗，毕竟摆脱那些污渍和臭味才是结束一天的最好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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